他艰难爬下床,抖开那两件衣裳。
外氅是另配的,那件袄子应就是她一眼相中的竹篁绿。
她瞧着漂亮,自然是好。
他不顾穿衣动作是否会撕裂伤口,只将衣衫穿好,推门行向外去。
跌跌撞撞地走在院子里,院中侍女仆役见了,不敢上前拦他。
沈丛闻讯而来,拦在他身前。
他无暇理会沈丛的喋喋不休,他要去找春容的尸身,还要赶在除夕夜前抵达软玉楼。
他答应了春容,他就一定会去,绝不会迟。
春容。
他忽然听到沈丛提起春容。
于是定住脚步。
“方羡鱼师从沈掠光,他们师徒二人带着春容的尸体去洛神居寻蔡寒祸。
应是蔡寒祸未能医活春容被杀。”
“春容的尸体在哪儿?”
他木然问道。
沈丛带领他前往义庄,一口棺材中,躺着一具半焦尸身。
“赶到时,他们正在焚尸。
扑灭火焰后,尸身已被烧成这般模样。
寻了名女仵作验尸,年岁、伤口皆无错误。
相貌虽已难辨,但身形、脸型瞧着差不太多。
且她身上还有一袋银子,一枚五铢钱。”
沈丛将五铢钱交予他手。
春容身上确有一枚五铢钱,他让陆千钱交到她手中,以保她在江湖中无虞。
如今铜钱犹在,人影已去。
沈丛问他:“如何安葬?”
“不知道。”
他说。
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,不知道她想要葬在哪里。
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些,她便已经去了。
谢华君的咒骂犹在耳畔,“祝眠,你两手血孽,活该天上地下皆是孤家寡人”
,是他两手血孽,不肯收刀,连累她无辜丧命。
沈丛追问他往事,他一概不理,默然向城外行去。
如今,还有什么比赶去软玉楼更重要的事?他不能再耽搁。
约了日子,他不能迟到。
他劫了匹马,甩开沈丛,昼夜不停地奔向银州城。
马背颠簸,伤口开裂,血渗过层层绷带,最终在竹篁绿的袄子上绽出朵朵红花。
又一个清晨,马儿扑跪在地,将他摔落在地。
他滚入泥土间,再爬起时,马已没了气息。
跑死了马,他只能徒步前行。
冬雨打湿道路,泥泞难行,一路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,脚印中晕开淡淡血红。
他跋山涉水,夜以继日,睡得越来越少,走得越来越慢,却仍坚持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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